2022年10月25日 星期二

《集體倦怠》筆記


 「戰後嬰兒潮世代焦慮、過度工作且對施加在他們身上的批評深感不滿。為什麼我們常常很難將他們視為寬厚、仁慈的一代,問題就在於他們無法利用自己曾有過的經驗去同理自己孩子的世代。但是這並不表示他們的焦慮或對待工作的態度不會影響我們。」(頁31)

「每一種特定測驗在我們童年時期一遍又一道測試的是我們最原始的工作能力:向我們提出一系列問題和一套嚴格的條件,在這套條件下解決問題,並且不加思索地,以愈快的速度和效率完成此任務愈好。」(頁88)

「尤其是學術界,它實際上已經變成一個希望勞工的行業綜合體。⋯⋯研究所依賴學生的全額學費和那些學生的廉價勞動力,所以它們接受的碩士生遠遠多於博士生的名額,而博士生則遠遠多於終身職的職位。」(頁123)

「如同理論家蓋伊.史坦丁(Guy Standing)指出的,至少工人階級給人們的記憶是『長期、穩定、固定工時的工作,並且有既定的晉升途徑,服從於工會與勞資協商,擁有的是他們父母親所瞭解的頭銜,面對的是他們熟悉其名聲與特色的當地僱主。』殆危階級幾乎沒有這些東西。優步司機是殆危階級的一份子,零售工作者、亞馬遜倉庫員工、兼任教授、自由作家、Instacart超市購物者、公司清潔工、MTV數位製作人、家中看護、超市存貨商、速食店店員和同時從事多項上述工作以維持生計的人們也都是。」(頁136-137)

「殆危階級的人們對於美國夢承諾的破碎感到憤怒且焦慮,但是他們仍持續從事那些苦差事,試圖讓自己離美國夢更接近一點。」(頁137)

2022年10月13日 星期四

王鷗行《此生,你我皆短暫燦爛》

 

其實一直滿怕以所謂「詩化」形容的作品。若不是文藝小幫手說英美系女神開了這作品的課,加上交換書的好朋友真愛(?)推薦,我大概不會有動力拿起來看。

結果第一次翻開讀,就被驚到(腦子都麻了)。這一兩週,一有完整安靜的時間,就趕緊拿起來讀。就在剛才,讀完了(忽然)。

有朋友說這書太痛,沒有辦法讀下去。確實,它確實很痛,甚至把那個幽魂一樣的恐怖都透過文字帶到讀者面前。確實,身心疲憊傷痛者可能會被擊斃。

但它真的是近期令我開眼界的作品,它以文學的方式告訴我們許多原本只是「知道」,不能「體會」的事。讀時感到的毀滅,同時也是美。你會深深地感受到語言、文字創造出的世界一一為作者保留記憶、感覺、思想,凝結成他與母親更深溝通的願望。

還沒有讀最後附上的文章,只覺得沒有錯過這本書真是太好了。

2022年10月7日 星期五

來自他者的救贖—讀《光上黑山,寧靜海》


這幾個月一直在讀韓炳哲的作品,先是讀了今年剛出的《愛慾之死》,再回頭三刷《倦怠社會》、二刷《透明社會》與《數位狂潮下的群眾危機》,最後讀起了簡體版的《他者的消失》。一路下來,對韓炳哲的思考有一些領悟,深深佩服他對時代的觀察和思考,所引用的材料和提出的觀點,無論現實中我同意不同意(不同意的原因多是覺得他的觀點與台灣社會現實有差異),都有所啟發。

本月回頭讀些文學書,一是早就該讀的王鷗行《此生,你我皆短暫燦爛》,一本是胡家榮的新書(或者該說是新版)《光上黑山,寧靜海》。前者還未讀畢,後者則已經在三刷。

《光上黑山,寧靜海》與一般讀到的詩集很不一樣,讀起來好像很簡單,好像有更多故事,但又沒有說清楚。留白處卻使人聯想翩翩。讀完一次,忘記八成,很快又想說可以再來翻翻。到了第三次的時候,近年大洗我腦的韓炳哲浮了出來。忽然感受到《光上黑山,寧靜海》誕生於一個有強大他者存在的世界。

胡家榮詩中那〈缺口的籠子〉,也展現了001與002的關係—互為「他者」的關係,「002走進了001的牢房,他們審視彼此的眼睛,不問關於經過的事。」楊佳嫻在序中追查詩集線索,以「藍血人」稱呼詩人與他的族人。在韓炳哲的體系中,透過「眼神」溝通的他們,是不被數位世界透明化的人類,他們深度地活著,打開眼睛和耳朵,補捉光影,傳送念力。

「寧靜海」的部分,大量破碎不完整的詩句,像是詩人自言自語(或是與魔鬼對話?),卻在全書最後出現一首〈回信(尾聲)〉:「你反對的我還願意留下/你認同的又有多少能夠留下」。原本半隱的他者忽然現身,像是在詩人的對面靜靜微笑,靜靜看著一切。

韓炳哲在《他者的消失》的〈同質化的恐怖〉一章裡寫道:「深刻的認識也擁有改造力,它產生一種新的意識狀態。認識的構架與救贖類似。其功效尤勝於問題的答案。它讓需要救贖者進入一種全然不同的存在狀態。」這話我抄在筆記中,投射大量自身經驗,仍只有淡淡的理解,卻在好像在《光上黑山,寧靜海》裡找到印證:「深刻的認識」是一個長久的改造過程,不是從A立即變成B,而是長時間大量的交流,而慢慢將對方的意念設定進自己的腦中,以致於思考各樣事物時,能在自身之外有另一個聲音,去校正或辯論。人因此得以跳脫原本框架,轉換成另一種角度,新增一個觀點。此時的人非原本那人,同時又是原本那人。

若用胡家榮自己的話說是「我試著禱告,活下來,信了神」的救贖,於讀者來說則可能更多是一種來自「他者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