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11日 星期三

生命的印記

賈樟柯:在我學習電影的過程裡,《風櫃來的人》給我很大的啟發。1995年我在電影學院看完那部片之後整個人傻掉。因為我覺得親切,不知道為什麼像拍我老家的朋友一樣,但它是講台灣青年的故事。後來我明白一個東西,就是個人生命的印記、經驗,把它講出來就有力量。我們這個文化裡,特別是我這一代,一出生就已經是「文革」。當時國內的藝術基本上就是傳奇加通俗,這是革命文藝的基本要素。通俗是為了傳遞烚最底層的人政治資訊,傳奇是為了沒有日常生活、沒有個人,只留一個大的寓言。像《白毛女》這種故事,講一個女的在山神廟裡過了30年,頭髮白了,最後共產黨把她救出來......中間一點日常生活、世俗生活都沒有,跟個人的生命感受沒有關係。但是看完《風櫃來的人》之後,我覺得親切、熟悉。後來看《悲情城市》,雖然「二.二八」事件我一點不明白,看的時侯還是能吸進去,就像看書法一樣。您的電影方法、敘事語言,我是有學習、傳承的。
侯孝賢:創作基本上跟你最早接觸的東西有關,你的創作就從那裡來。像我受文學影響很大,因為開始有自覺的時侯,看的是陳映真的書。《將軍族》、《鈴鐺花》、《山路》,講的是白色恐怖時侯,受國民黨壓制的人的狀態,所以我歷史才產生一種角度、一種態度。但是這時期對我來講,過了。過了之後,我感興趣的還是人本身。拍完《海上花》之後,我想回到現代,《千禧曼波》、《咖啡時光》,到最近拍法國片《紅氣球》都是這樣。
-侯孝賢/賈樟柯對談,〈相信什麼就拍什麼〉,原載《誠品好讀》(2006年12月),收錄於《還是拍電影吧,這是我接近自由的方式-賈樟柯電影手記1996-2008》,頁207-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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