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1月10日 星期日

生命的本質

我創作的焦點跟小津是不同的。我的創作焦點是存在的個體,就是生命的本質,存在的個體打動我,所以我拍的都是一些邊緣人,一些小人物。《南國再見,南國》裏那三個主人公,假使你媽媽看到的話,一定說這些人是人渣,是社會的渣滓,每天不幹好事,就在那邊混。但其實他們是真實存在的,我把他們存在的本質呈現出來了,你感覺那麼具體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對我來講,我的電影最後呈現的就是這個。所謂生命的本質就是這樣,而且沒有人是一樣的。至於蒼涼不蒼涼,蒼涼是我的一個角度,因為我感覺人存在本身就是非常不容易,這是我對生命的一個看法。這跟小津安二郎是不一樣的。小津後來的《東京物語》,一對老夫婦來到現代化的城市,已經是戰後了,醫生兒子約好要去哪裏遊玩,但又忙來忙去,都臨時改變了。女兒是經營一個美容院,也是忙來忙去抽不出時間,最後只好丟給媳婦。這個兒媳婦是原節子飾演的。這個媳婦守寡,老夫婦的二兒子在戰爭中去世,不同於兒子、女兒,原節子反而非常照顧老夫婦,母親感覺身體不適,後來就這樣一路回去了。還有一個兒子,是在火車站做事務員,也是沒有時間,後來老夫婦只能回家去了。除了這種生命的悲涼外,你還能感覺到原節子扮演的是一個對比的角色。她也是守寡,而且絕對不嫁,這其實都是生命的無奈和悲涼,這是我發現的小津的電影。我今天早上才把它理清了,以前看了就只是感受,但不會去想一個辭彙去形容,沒那麼認真地想,其實小津的電影就是這樣的。
-卓伯棠主編,《侯孝賢電影講座》,頁85-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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