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24日 星期四

阿道夫.埃希曼、官僚主義與專家

注意官僚主義者的所作所為,有助於我們瞭解官僚主義的危險,我們將社會、道德和政治的事務託付給官僚主義時,就面臨著危險。如世界史所示,官僚主義者只不過是被美化的計算器而已。法語的bureau起初指的是一塊臺布,用來掩蓋計算臺的,後來衍生出桌子的意思義、安放桌子的房間的意義,最後派生出辦公室及辦公人員的意義,辦公人員的職責就是管理這個計算房。「Bureaucrat」(官僚主義者)這個詞後來衍生出這樣的含義:根據其訓練、職責甚至氣質,他對問題的內容及其全貌,都漠不關心。官僚主義者只考慮決策背後隱藏的問題,只關心決策在多大程度上影響官僚體制的有效運作,他不用為決策的後果承擔任何責任。在技術壟斷時代,阿道夫.埃希曼(Adolf Eichmann)成了官僚主義者的範本和比方。在被控犯下反人類罪時,他辯解說,他沒有參與納粹政治或社會理論的制定;他僅僅處理技術問題,把大批人從一個地方運到另一個地方。至於他們被運走後尤其是運到目的地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這和他本人的分工沒有關係。誠然,技術壟斷時代的官僚主義者的工作遠遠沒有那麼恐怖,但是在今天的美國,埃希曼式的回答至少每天多達五千次:我對自己的檢測對人產生什麼影響不承擔責任,我只不過為我那部分官僚主義的效率負責任,那是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為之的效率。
必須指出的是,埃希曼也是專家。專業技能是技術壟斷拼命控制資訊而採用的第二種技術手段。當然,專家古已有之,始終都有,即使在工具使用文化裡也有專家。如果沒有專家,埃及金字塔、羅馬驛達和斯特拉斯堡的城堡,是難以修建的。不過,技術壟斷時代的專家有兩個不同過去時代的特徵。首先,技術壟斷時代的專家對與自己專業領域無關的東西,往往是所知甚少。比如,一般的心理分析師對文學、哲學、社會史、藝術、宗教幾乎僅知皮毛,人們也不指望他們具備這樣的知識。其次,像官僚主義(專家和官僚主義的聯繫可能是若有若無)一樣,技術壟斷文他的專家不僅號稱能夠駕馭技術事務,而且號稱能夠駕馭社會、心理和道德事務。在美國,我們有各領域的專家:如何養育兒童、教育兒童的專家,如何受人喜愛、如何做愛、如何影響他人、如何廣交朋友的專家。人與人關係的一切領域,無不被技術化,無不拱手讓給專家控制了。
-Neil Postman,《技術奴隷》(Technopoly: The Surrender of Culture to Technology),頁9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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